要不是拦着卫国，他能把大军打死。
头上都是包满脸挂血的大军再不复以前的嚣张模样，只哇乱叫着，身体墙角乱摆。
卫国不打了，他还有点不相信，用手捂着脸朝外看，怂的不能再怂了。
“你承不承认害了老宋？”许美兰双手插在腰上，神情隐晦的看着他。
谁知上一秒还怂了吧唧的大军呸了声，神情凶狠的说：“打死我，我也不会认。”
挨顿打和承认弄残了老宋比起来，当然是后者更严重，大军是被打傻了才会承认。
被一口血水喷在身上，再看大军死不悔改的样子，许美兰气得咬着牙打转，猛的踢向大军一脚，气馁的看向其他人。
“算了，”李红旗把她拉开，拽着她的胳膊朝外走，“本来就是为了出口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这么着吧。”
既没证据也没证人，对方又死活不承认，学校想追究都拿他没招。
这简直是越想越气。
“呸——”
许美兰气得朝地上啐。
果然没有辜负他们几个人的猜想，大军带着满脸血去找学校的领导告状去了。
然后就是他们几个被找去询问情况。
几个人都一口咬死是大军调戏理发店的女同志被他们撞上了，才仗义出手。那胖同志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一被询问情况就拼死拼活的要敲诈，还闹到学校要说法，都知道这玩意儿是个泼妇，但谁拿她有办法？
大军的老婆也闹着要跟他离婚。
李红旗，徐美兰她们那边得了一顿批评这事儿就由着大军吃哑巴亏。
这事过去好多天，眼瞅着学校快放假了老宋连句谢都没说，许美兰急了，跑到宿舍找他。
正巧赶上老宋弯着腰在屋里洗头，看向许美兰的时候眼睛里进了水，边呼啦脸，瞧了好几眼才看出来这是谁。
还没容老宋说话，许美兰就走过去抓起水桶里的水瓢朝他头上浇水。
其实她是来质问老宋的，但一进门就看这么高个子的一个人曲着身，身上套着的毛衣脱了线，破破烂烂，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心软了。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懵逼了一瞬的老宋拒绝她，伸出手要把水瓢接过来。
啪的一下。
水瓢把他的手都打疼了。
许美兰就抄这首倚在门边看着他，目光戏谑又凉凉的。
“有事？”老宋擦着头问。
许美兰一挑眉，我不说什么事儿，是说：“拿着钱跟我走。”
似乎是很适应这样的态度，老宋摇摇头转过身，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我还有事。”
许美兰问他：“写大字报还是举牌子？”理所当然的口吻，像是老宋这辈子只会干这么两件事儿了一样。
老宋还是摇头：“这次是校领导找我。”
批斗，劝说，还是要调他的工作？
许美兰一下子想到好几个可能，秀气的眉头一拧：“我跟你一块儿去。”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无亲无故的……惹得老宋笑了笑，还是摇头：“你不能跟着去，我得走了。”
套上蓝色的棉大衣，带上能把脸也护住的帽子，老宋把门锁上，钥匙随便丢在窗台上的一块砖头下。
许美兰跟在他身侧：“我们几个为你伸张了正义，你连句谢都不说，当然了，一句谢也不顶事儿，等你从领导那边回来，就去拐子巷八号。”
拐子巷8号是李红旗租赁的那一座四合院的地址。
像是了然了一般点点头，老宋嘴巴里却说：“欠着吧。”
“你丫挺的。”
丫挺是土话，意思就是丫头养的。许美兰骂他。
老宋还是不在意，在路口跟她挥手，高瘦的背影消失在许美兰的视线中。
直到很多年以后再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许美兰都不认为这个状态下的老宋会去自杀，躺在医院里，不吃不喝不说话的老宋才应该自杀。
老宋在领导办公室里到底说了什么，有很多传闻，最让想不明白的是，被打成黑五类这么多年的老宋一朝拨乱反正后，做的第1件事竟然是自杀。
当时老宋站在三层高的楼房上念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诗，还是外语诗，以至于许美兰，李红旗他们赶到的时候还见到了老宋。
楼顶上的风很大，寒风凌厉，刮得脸生疼，老宋就站在铁护栏边缘，面向悬空，双手背在身后抓着铁栅栏，慷慨激昂，甚至是在表演一样，朗诵着一首外语诗。
下面站了很多学生，楼顶也聚集了各系领导。
因为之前老宋放话了，说是谁敢过来他立马就抱着他跳下去。
所以谁也没有敢轻易的上去。
但这话许美兰不知道啊，她来到顶楼冲过去就一把揪住老宋的领子，狂吼。
“你丫还是不是个男人，不就是被踢爆了一颗蛋吗？你有本事在这寻死觅活怎么不把大军的蛋也踢爆了完事儿？”
“……”
又不是外语专业，大一刚接触英语没有多长时间，许美兰听不懂。
“说点人话，”她吼，手里死命揪着老宋的衣领。
本就是背对着而立，还没死呢，老宋就觉得呼吸困难，松开脖子里的纽扣最好，但是又担心自己一撒手，后边那女人非得把自己拽回去不行。
老宋艰难的开口了，说，“你不是我，也不是男人，所以你不懂，就算性格像男人，你也不懂。”
“那玩意儿不能用了就要去死，我确实不懂，”许美兰面带鄙视。
老宋从她的说话声中听出来了，哈哈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
笑够了，但还是被许美兰揪着，他说自己不解释清楚为什么死会有损声誉，然后许美兰一松开他，老宋就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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