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黑的早，三四点钟的时候天儿就阴着脸灰蒙蒙的。
自行车走在覆盖积雪的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又由于侧腰的棉衣上抓了一只手，苏海蹬自行车的速度很慢。
就听后面的人说：“咱们两个可真是有缘，你帮我捡了书包不说，没想到我问路还问到你家去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大伯他们。”
“不用客气，”苏海操着一口方言说。
“要的，要的，你爸妈人真好，”虽然上辈子也因为她身有残疾的事而为难过她，但这也不能抵消苏家都是好人的事实。李红旗曾在心里深深的感激过苏老爹他们养了苏海这么好的儿子，直到现在也是。
“我在桥上见到的那个穿红衣裳的姑娘是谁呀？”她阴戳戳的问。
“那是二丫，”苏海说，“我们两家有亲戚。”
一表三千里的那种，我知道。李红旗撇嘴：“我看那姑娘挺好的。”
见了一面，连句话都没说，就觉得人家好了？
要是换成别人肯定要这么想，但苏海就哦了声，又没话了。
他生来就少言寡语。
李红旗还能不知道啊。
她在心里哼了声，又换了个话题：“你们村的地是咋分的？”
苏海：“抓阄，按人口，一人分了7分地。”
那么复杂而激动人心的是几个字就让他形容完了。
不过李红旗的重点在后面，问：“我听说好多人为了多分地都火速结婚，你咋没那么干？”
统计人口，抓阄，抓的不满意还得重新来，各方面调解，一个公社没有十天半拉月这个地根本就分不成，所以有些人就钻空子，女人现在娘家分地，分完了火速嫁出去，再到婆家分地。
虽然这事听起来有胡搞的成分，但不管土地分了多少，这不是里外都占便宜吗？
闻言，苏海半扭过头朝后看了下，没看见她，又直视前方：“那是瞎搞，占公家便宜，我们公社没人干那种事儿。”
一个送命题生生让他回答的这么正经。
李红旗的嘴巴撅得跟嘬奶嘴儿似的。
“你说得对，我也讨厌那些占便宜的，”她说。
苏海：“你们公社的地是怎么分的？”
李红旗：“应该是跟其他公社都一样。今年开春早，该买种子种地了吧？龙西的麦种子听说能高产。”
苏海：“我们这边种的是广平的种子，龙西太远，种的话亩产多少？”
“七八百斤呢，”李红旗来劲了，种地的事她多少也懂，蹿腾苏海坐车去买种子，这样她就可以在中间牵线搭桥。
还说：“要不然这样，等到五六月份该收麦的时候你来我们这边看看，确定了亩产在引进种子也不迟。多拉几个你们村的人一起种，你提供种子赚点中间差，也不白辛苦。”
“你们家在平原吧，我没去过，”苏海有点心动，土地分到手里之后怎么把亩产搞上去成了头等大事，老百姓不就指望庄稼吗。
“一趟火车直达，”李红旗忍着兴奋，但热情掩饰不住的说，“那时我正好放假，可以带你在平原四处看看，以感谢你们家招待我。我都不跟你们客气，到时候你也别跟我客气。就这么定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怎么就定了呢？还要写信，苏海有点手足无措的哎了几声，暗想这可能就是客气几句，自己不用太放在心上。
好死不死的赶上了公交车。
李红旗撇着嘴跟苏海道别，坐在窗边看着茫茫雪景，她幽幽的叹口气。
为啥叹气呢！
因为觉得任重而道远。
一步到位，亲亲热热，恩恩爱爱，咳咳……
晚上躺在招待所里那张大床上，李红旗都做梦了。
醒过来就睡不着，干脆就写了几招追夫计划，暗搓搓的计划着又觉得兴奋。
谁的青春能再来一回呢？
她的！
嘻嘻嘻嘻嘻。
……
……
人这一生中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的到来和离去，对苏海并没有产生影响。
他第二天早早起床扛着家伙事去公社的牲口棚铲粪。
牲口粪是天然肥料，撒到地里庄稼长得欢，因为苏海是负责照看牲口的所以分了一棚子的粪用来肥地。
他得赶紧把这点活儿干了，要不然这点东西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弄走了。
深一脚浅一脚，臭烘烘的味道早已经习惯，苏海干了一会儿就脱掉棉大衣接着弄，刚弯下腰去就听有人喊他。
“苏海呀，有人找你。”
“谁呀？”苏海应一声。
“是我。”
昨天刚送走的过客，笑眯眯的蹦出来，白生生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两条垂在前面的辫子被她握在手里，一甩一甩的。
苏海瞪了一下眼，直起腰来：“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呀？”
这态度让李红旗噘嘴，探身看他干嘛呢，被一股子味儿冲的又躲开。
苏海把铁锹丢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出来，隔了两步远的距离，拧着眉头看她。
“这女同志是谁啊？”带路的大叔问。
是呀，她是谁啊。
李红旗笑眯眯的看着苏海，看到怎么回答。
想了一下，苏海说：“一个朋友。”
“呐呐呐，说是朋友了，还问我怎么又来了，”李红旗顺竿爬，笑的狡黠极了，小酒窝镶嵌在嘴角处，显得特别纯真。
苏海眨眨眼睛，把袖子挽起来，还是问：“有啥事吗？”
意思就是他还干活呢。
李红旗不开心，哼唧一声：“我昨天把学生证落你们家了。”
学生证是个重要的物件。苏海把挽起来的袖子撸下来，又返回去拿了棉大衣穿上，带着她朝家走。
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石头上放着东西呢。
第2次上门都很熟了，李红旗哪好意思甩着两个空爪子过来，当然是斟酌这买了东西，既不贵重又显新意，让人不好拒绝。
一来二往，成功打入苏海家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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