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肯追加十万元？”老崔夹着香烟的手停顿在半空，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是呀 ，”卢胜利比他还不满意，打着圈儿的渡步，“死说活说才肯追加十万，这还是见了几次面谈下来的结果，对方说了，最多只能这样，我就回来找你拿主意了。”
“其他买家呢？”老崔对这个价格很不甘心。
“上一次不就说过出家最高的就是他们了吗，”卢胜利对他的差记性表示不满，用眼神事宜大头说几句。
“最多只能这样了，”大头喏喏的，当着老崔的面儿大气儿也不敢出，但接到卢胜利的目光又不能不说话，又黏黏糊糊的追加一句，“买不多卖了得了，现在工厂就是个烫手的山药，捧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我不是说你啊老崔，”大头对自己的抱怨找补，但究根结底，所有的事都是老崔挑起来的，大头也好，卢胜利也好，都觉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都暗暗发誓干完这次已经说什么都不能再跟老崔合作了，不过，他是怎么瞒过那么调查的人被放出来的？
禁不住心里犯嘀咕，大头问：“老崔啊，你这次真是险，我们前几天还以为你真出不来了呢，整天跟胜利，我俩凑一起想办法。”
是想办法怎么趁着他被调查的期间把工厂卖了吧？
老崔也不揭穿他，也不回答他，躬身坐在沙发一角抽烟，想起来似的问，“对方要求我们几个合伙人都签字合作才能成立？”
卢胜利歪头点着香烟，口吃含糊不清的回答：“说是怕以后再有什么纠纷，必须所有的合伙人都签字才同意收购咱们工厂。”
连工厂和技术，一锅端全卖了，以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这是老崔的原话。从被扣押的招待所出来的第二天他就这样说。卢胜利他们猜测，老崔肯定是怕了，所以才急着脱手。
“没有在追加的可能了？”老崔想多卖点钱。
卢胜利摇头：“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对方才肯追加十万，多一分都不可能了。我跟你说老崔，工厂正是尴尬的时候，现在不卖，过几个月由李红旗弄来的招商引资把先进的工厂办起来，咱们白送给都没人要混纺的工厂。”
混纺不是没有丝毫的价值了，若是距离李红旗的工厂在远一点，他们的‘好幸福’还能挣扎着活几年。现在好了，跟人家的工厂仅仅隔了十几里地，出产的东西还没人家的便宜，没人家的质量好，傻子才会要‘好幸福’的布料。
“卖吧，卖吧，”只有老崔知道，这次是险象环生，卢胜利他们猜的没错，他就是怕了，等几年他就能退休了，回家含饴弄孙，过几天舒坦日子，比什么都强。前提是他得把手头上的事做好。
可以的话，老崔甚至想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就提前退休，相信上面能同意。
在招待所被暗无天日审讯的两个月里，老崔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老了，折腾不动了，也不想折腾了，他想回家种种菜，养养花，不斗了，也不争了。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香烟灰，老崔像是不舍又像是解脱一般重复着：“卖吧，卖吧，卖了就都干净了。”
目送着老崔走远，大头把门关上，吁口气，呸的声朝地上啐了口：“他是干净了，我们呢？折腾这么长时间我们有什么？”
刚才老崔在的时候他怎么不这么说？
卢胜利不想揭穿大头的虚张声势，腿翘在沙发上，暗暗想着老崔到底是怎么闯过‘挪用集体资产’那一关的。
没有做任何通知，几个人都觉得没必要做什么通知，在隔天约见合作对象，把‘好幸福’一锅端的全卖了。
还是在俱乐部那个穿着西装革律但看面向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
他不怎么真诚的笑着说：“这是本地银行的支票，确定上面的字数无误我就盖章了。”
现在大家都喜欢用支票，不过老崔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是老一派的人更喜欢现金，不过这么大笔的金额用现金的确不方便。
卢胜利手飞快的把支票接过去查看：“印章完整，大小写一致，密码也写了，没问题。”
辨别支票真假，也只有从这些方面辨别了。
老崔不放心的接到自己手里又检查了一遍：印章完整，大小写一致，密码也写了。
但这是转账支票，钱到手还需要好几天。
颠来复去的看了好几次，老崔心里很复杂。
“老崔啊，你不会是临时反悔不想卖了吧？人家都等着呢，”大头在旁边小声嘀咕，老崔看到对方确实在等着了。
在盖个印章，签上字，‘好幸福’工厂就跟他没关系了。
老崔在转让文件上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一笔一划写的缓慢认真。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双方握手，把人送走，老崔有了想在工厂转转的想法。
“你自己转吧，我得跟工人说一下工厂转手的事，”大头叹气，匆匆朝车间走，在肚子里打腹稿。
就算腹稿打的在好，工厂转手换人是事实，工人们一听闻就炸锅了。
“现在是工厂转手换主人，过几天就清理我们这些工人，个个都下岗吃自己。”
“我可是从好运辞职过来的，我才来几天啊，这就不干了？我怎么办？”
“把我们忽悠过来，你们转手把工厂卖了， 没有这么干事的。”
“这不是耍人吗？”
“工厂谁当主人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就像知道工人是怎么安排的。”
“大家伙儿，同志们， 听我说，工厂是换主人，不是黄了，以后还该怎么工作怎么工作，这点大家不用担心，”大头扯着嗓子喊 。
立马有人更大声的反驳：“不让我们担心，那就把工人安置书拿出来让那个我们看看。”
“就是，工人安置书拿出来看看，压得工资也给我们发了。”
工人安置书？
他们还没地方安置，轮得到这些工人？
大头没了好脸色：“反正工厂已经转手了，想继续在这热工作就等安排，不想工作抓紧时间走人。”
‘好幸福’的工人集体面临失业的危急，十几里地之外的‘好运’也知道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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