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只持续了片刻，如鲠在喉的恶心却一直伴随着钟晔。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钟晔也恢复了思考能力。
维斯·威尔玛的这番动作让他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个法师不属于任何一个邪神，甚至与深渊没什么关系。
深渊信徒可不会为了其他深渊信徒的阴谋而付出自己的性命，任何一个不同属的深渊信徒之间都是敌对关系，就算是信仰着同一个邪神，也会因为利益相关而相互敌对。
这一点从温特图尔的瘟疫信徒和在哈尔施塔特北境散播活尸瘟疫的瘟疫信徒之间的关系就可以看出，温特图尔的瘟疫信徒为了自己的计划，甚至会帮助人类把活尸瘟疫拒之境外。
维斯·威尔玛用了一个法术把自己和房间里的大多数账本都点燃了，同时还伤害到了那些与他在同一个房间里查账的‘冒险者’。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家伙应该是想要直接把自己和玩家们一起干掉。
可惜的是，他只干掉了自己，玩家们只是‘重伤’而已。
当时的爆炸那么强烈，几乎把整个房间点燃，玩家们不可能没事，他们大概是直接用掉了一次复活次数。
一般而言，神灵并不会让玩家控制的角色直接死亡，而是使用神力庇护他们躲过一劫，这一次大概也是如此。
除了钟晔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那么猛烈的爆炸没有将这些冒险者全部杀死，这也是因为神灵们屏蔽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感官，这似乎是内置在系统里的功能，直到复活次数全部被消耗掉之前，只要玩家死亡就会触发。
虽然逃过一劫，但‘重伤’的状态依旧存在，这也是他们的死亡惩罚。
好在这种惩罚是可以消除的，就算没有圣职者或医师帮忙治疗，过一段时间也能自己恢复过来。
就冲着维斯·威尔玛这手毁尸灭迹的做法来看，基本上可以判定他是那伙人贩子的帮凶。
而这，也正好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沙夫豪森，为什么会成为冒险者之家的负责人。
——他来到沙夫豪森，是为了与保利诺·鲍姆接洽，也是为了监视保利诺·鲍姆，成为冒险者之家的负责人则是方便行事。
他的这个行为证明了账本当中确实藏有什么让他感到顾忌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毁灭掉那些账本。
让他做出‘同归于尽’这种过激行为的原因，恐怕就是钟晔对他表示出了怀疑态度。
正因为钟晔对他表现出了怀疑态度，维斯·威尔玛就认为自己的身份接近暴露，这才会选择把自己与账本一同埋葬。
若非如此，钟晔认为，维斯·威尔玛可能会一边装模作样的查账，一边销毁保利诺·鲍姆遗留下来的罪证。
“钟晔阁下，那些冒险者的伤势基本稳定，接下来只要好好养伤，就能恢复过来。”
圣职者们暂时还驻留在城堡中，在爆炸发生之后，他们第一时刻赶来支援。
爆炸造成的动静太大，就连身体尚且虚弱无力的莉莉都急匆匆赶来。
如今，莉莉和莉莉安都站在钟晔身边看着他，想要知道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账本全部都被销毁了，那么，线索也应该都断了。
钟晔沉吟片刻，问道：“他们现在有人清醒着吗？”
圣职者古怪地看了钟晔一眼，点头道：“他们大多都清醒着，钟晔阁下，您这是要……”
“清醒就好。”钟晔与圣职者擦肩而过，推开几个伤员暂时居住和养伤的房间，“我打算问一问他们，之前查看的账本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可，这、这……”圣职者震惊地看着他，“他们可是刚刚受到重伤啊！”
钟晔没有回答圣职者，现在只有他自己和莉莉安知道，那些‘冒险者’虽然身负重伤，但神智还无比清醒。
这些玩家忘性极大，如果不及早从他们嘴里问出答案，可能过一阵子，他们就忘了之前从账本上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个游戏，游戏里的内容不需要在他们脑子里存放那么久。
钟晔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一张病床边上，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玩家，又看了看其他人，确认了只有这个玩家仍在游玩，其他玩家大概都下线了。
钟晔低声向躺在床上的玩家说了一遍自己的猜测，玩家忍不住瞪大眼睛，随后视线不住向下瞥去，应该是触发了任务。
“……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之前在那些已经看过的账本上面，找到了些什么线索吗？”
看着钟晔真挚的双眼，玩家嘴唇微张，思考了片刻，微微颔首。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找到线索，但仓库有些东西的收入和支出是对不上的。”
玩家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缓缓说道：“沙夫豪森最大的产业大约是手工业，平民大多都是使用布匹抵税，所以仓库里应该有很多布匹。
“在布匹方面，仓库大概是每三个月统计一次库存，顺便记账，可是每到秋天，就会出现对不上账的情况，如果是粮食和木头的话，春、秋都有，只是账面上的缺漏没有那么大，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有想过要平账，一到过年，就直接把那部分漏洞直接翻过去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玩家的表情能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作为一个银行系统的工作人员，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事情，单是看着那些账本，他就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像是看到了一坨屎。
鲍姆家记账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做账，记账仅仅只是为了方便整理物资。
“除此之外呢？”
这些东西虽然能证明那群人贩子确实是经过沙夫豪森进入的莱茵王国，但钟晔需要的是其他线索和证据。
闻言，玩家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马？”
钟晔眉毛一挑，“具体一点。”
“鲍姆家每年都会购入几匹马，可是，我们翻遍了近两年的账本，都没有没有在账本上看到有任何饲养马匹上的支出。”
没有支出也就意味着鲍姆家根本没有养马，既然如此，他们购入马匹又是为了什么？
这种答案显而易见——为了帮助那群人贩子。
“都到了这里，居然还需要马吗？”钟晔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站在门边的圣职者听完了全程对话，他相当惊讶地看着与钟晔说话的那个玩家。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冒险者现在应该是身负重伤的状态吧？为什么能够如此清晰、流畅的与钟晔对话？
莉莉安左右看了看，提醒道：“老师，他们之所以会购买马匹，是不是因为人数？”
“人数？”钟晔眉头微皱。
“对啊，人数！”莉莉安用双手比划了一下，“比如说，在来到沙夫豪森之后，那群人贩子需要运送的人变多了。”
听到这里，莉莉插嘴：“可是沙夫豪森那么小……”
“不是沙夫豪森。”
钟晔打断了莉莉的话，右手食指烦躁地点着膝盖，“可能是温特图尔，也可能是图瑞卡，反正他们在经过这些城市的时候，或许还会掳掠一些人。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们又是怎么不被发现的？”
几乎每一个城镇都有圣职者驻守，钟晔实在是难以想象，那群人贩子是怎么在那么多圣职者的眼皮子底下隐踪匿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却没有被发现的。
如果说有贵族帮忙掩护的话也有点说不过去，因为他们应当没有那么多钱来打点沿路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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