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匆匆流逝。
次日，沈默早早走出房门。
一出门，便看到王昭站在门外站岗。
不同于之前的时，脸上增添了一些新的伤疤。
他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走夜路摔了。”王昭幽幽道。
沈默上下打量着王昭，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好歹也是超级强者，走个路都能摔跤？”
“老师让我请你去天命殿。”王昭主动转移话题。
沈默狐疑道：“请谁？”
“小师叔。”
王昭惆怅的望着远方，神情中带着些许忧伤。
沈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迈着八字步向前走去。
天命殿里，李命依旧坐在那蒲团上。
见沈默进来，主动睁开眼睛。
“昨夜睡得可好？”
“还行，床板硬了点。”
沈默打着哈欠坐在李命对面，挤眉弄眼道：“看样子，师兄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啊。”
李命淡淡道：“我听闻，你搜刮遍了七十二岛。”
“没有七十二岛，也才六十五个，剩下七个都没什么人。”沈默耸了耸肩道。
李命上下审视着他，足足半晌，忽然笑呵呵道：“作为师叔，如此坑蒙拐骗小辈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沈默的身份。
昨天听了王昭的汇报，李命起初还没在意，直到后来他心神不宁，于是出去在各个岛上打探了一番。
当听到损失之后，即便财大气粗如他，也微微心痛。
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沈默愣了愣，啥意思？这是打算要回去？
他昨天没说清楚，赌资概不退还吗？
已经到了嘴里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顿了顿，沈默干笑道：“师兄不会……是想要将东西要回去吧？”
“正有此意。”
李命点点头，道：“这不是一两方混元气，送你也无妨，其中还饱含着气运湖水，还有众多弟子积攒的修炼资源，现在他们除了星罗盘，什么都没有了。
你留下一部分混元气，剩下的，还是还给他们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默也只能苦笑认命。
“也好，就听师兄的吧。”
李命闻言，神色温和了些。
就在两人交谈间，门外的王朝清了清喉咙。
下一刻，一道光束落在了天命殿门前。
李命和沈默同时止住谈话，侧目看向门口。
对于九王域的天道使，沈默还算比较熟悉，毕竟之前还债的时候，没少接触过。
李命起身，微微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沈默恭声道：“见过天道使。”
天道使和李命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看向沈默。
“听说你找我？”
沈默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天道使大人，我想问问关于天罚的问题。”
天道使平静道：“你们九王域的天罚期限只有百年，百年后，自然会诞生新的王境。”
沈默干笑道：“大人说笑了，别说百年，就是五年十年，我们九王域也耗不起，兄弟们都等着成王呢。
现在世道这么乱，连王路都被封了，还谈什么自保。
最过分的是，我爹已经突破了王境，如今又跌落到了圣人境。
这天罚，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苛？”
他是本着好好谈判的心思来找天道使的。
不过越说越气，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质问的语气。
天道使平静道：“天罚是天道制定的规则，我只是个执行者，如果九王域对结果有什么不满，也可以当面向天道进言。”
沈默苦笑道：“天道……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
天道使没再开口。
一旁，李命适时道：“不妨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总好过二位在这无相岛僵持。”
沈默看向天道使，抱了抱拳道：“请天道使大人给出一个方案，可以尽快解除天罚，沈默感激不尽。”
天道使迟疑了下，道：“想要解除天罚，据我所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等天罚时间结束。
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沈默听罢，神色变得有些僵硬。
“可我听闻，在上古时期，有三种解决办法。”
天道使眯起眼，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着沈默。
“哪三种？”
“一是天道使大人所说的办法，二，是找几个皇者强行破解天罚。
至于第三种，就是杀了布置天罚的天道宫强者，只可惜，之前这三条路，我一个都没办法选择。”
天道使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平静道：“现在，你有办法选择了？”
沈默点点头，道：“至少现在，我知道是谁布置了天罚。”
此话一出，天道使面色微变。
就连李命，都在一旁使劲咳嗽起来。
沈默这家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师兄，你嗓子不舒服吗？”沈默侧目望向李命，一脸关切道。
此话一出，差点没给李命当场送走。
啥意思？刚威胁了天道使，就跟他攀关系。
虽然他的确承认了有这层关系，可也不是拿来给沈默坑自己用的啊。
天道使同样好奇的望着李命，似乎对这一声师兄颇感兴趣。
李命干脆缄默不言，左右两边谁也不搭理，静静看着沈默和天道使对线。
天道使上下打量着沈默，摇头道：“在天道宫，你已经是个劣迹斑斑的人了。”
承受过天债和天孽，如今又遭遇了天罚。
从古至今，有此殊荣的人并不多。
沈默咧嘴笑道：“那就不介意更劣迹斑斑一点，劳烦天道使大人给个解决方案。
家乡的父老相亲，兄弟姐妹们还在等着我回去解封他们的王路。
要是没个结果，我也不好意思回去，反正死在天魔手里也是死，死在这里也没多大区别。”
天道使神色不是很好看，颇有怨气的看了眼李命。
“吞噬我的确可以解除天罚，但九王域将会遭受更大的冲击，劝你三思。”
“种族都快灭亡了，还在乎什么冲击不冲击吗？我辛辛苦苦偿还天债，偿还天孽，到头来种族还是看不到希望，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天道使沉默了片刻，迟疑道：“那就……再还一些嘛。”
此话一出，沈默呼吸一滞。
一旁的道王，也是一脸诧异。
天道使神色不大自然，道：“我的意思是，九王域前不久，才在抗击天魔战场上有过重大的功劳。
天罚这件事，还是可以通融的，比如转化为天债……不就可以提前解除了吗？”
沈默倒抽了一口冷气，上下打量着天道使。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关呼一个种族兴旺的大事，在天道使口中，就仿佛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
不过，要是可以这样转化的话，他倒也没必要豁出自己的姓命去天道使开战了。
反正，他现在紫灵石多的是，大不了就当少赚一些了。
只要能解除天罚，一切都好说。
“那天道使大人，这一次想要多少方混元气？”
“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看天道的意志，容我询问一下。”
说完，天道使便消失在了原地，似乎躲在某处去沟通天道了。
足足过了半晌，就在沈默等的不耐烦时，天道使才终于去而复返。
只是神色看上去，更加的不自然了。
“混元气，不足以抵消天罚。”
沈默瞪圆了眼睛，“你耍我”
“听我说完。”
天道使看了一眼李命，缓缓道：“这一次天罚，需要偿还气运。”
“气运？”
沈默皱起眉头，心说这老家伙不会看到上次王元帮九王域缴获了六十个气运之种吧？
“要多少？”
“一百个气运之种。”
“我靠！你抢劫啊！”
沈默直接破口大骂。
一百个气运之种，就是一百万方气运，相当于一百个小王朝全部的气运了。
上次他和王元薅了三大势力的羊毛，才获得六十个气运之种。
全给出还不够，还要再偿还四十个气运之种。
难道让他去灭了四十个王朝，然后将气运之种还给天道吗？
“一百年，就要一百个气运之种，这是不是太黑了？”
沈默试图讨价还价。
天道使抬头望着上方，悠悠道：“这是天道的意志，我无权干涉。”
沈默咬了咬牙，恋恋不舍的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六十个气运之种，然后喊出那句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话。
“贼老天，我要还债！”
顷刻间，六十个气运之种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甚至连一点反馈都没有传来。
沈默的心，都快疼麻了。
就算是一百个钢镚丢在地上，好歹还能听个动静。
天道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恭喜九王域，还完了六成天孽。”
沈默黑着脸，一咬牙，将这几日他四处搜刮的气运湖水拿了出来。
加起来，还能凑一个气运之种。
一旁，李命神色一变，下意识的想要阻止沈默还债。
这些气运湖水，都是之前沈默说好了还给七十二岛弟子的。
然而，沈默快了一步，将所有气运湖水全部拿去还了天债。
“师兄，你别急，等我回去之后，我就想办法还给你。”
天道使满意的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只差三十九个气运之种，就可以还完所有天债了，以你的速度，应该要不了多久。”
沈默有气无力道：“天魔都退了，哪有那么容易。”
“那不是还有幽冥府吗？”
气运使随口说了句，随后挥了挥手道：“既然天罚的事情已经解决，本使者就先走了。”
“等等。”
沈默连忙叫住气运使。
他差点忘记了另外一件正事。
“我想将沈上清的天地二魂拿回来，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气运使迟疑了下，淡淡道：“你说的，是那个背负了天孽的沈上清吧？”
“作孽的是他的分身，又不是他本体。”
沈默仓促解释了一句，随后低声问道：“你看还有机会吗？”
气运使沉默了下，回头语重心长道：“人死后，天地二魂归于天地，这是天道法则。
莫说他不是普通人，就算是普通人的天地二魂，想要拿回来也没那么容易的。”
“十方混元气！”沈默咬着牙开口。
气运使回过头，满眼欣赏的望着沈默。
“这几年，本使者是看着你成长的，相比于之前，你成熟了许多。”
沈默呵呵冷笑，“十方混元气，现在就给你，把先祖的天地二魂放回来。”
天道使淡笑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沈默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耐烦，等天道使继续开口。
天道使淡笑道：“很简单，在你的屠魔城组织一个联盟，尽可能让更多的王朝加入其中。”
沈默一愣，他原本还以为，天道使会贪得无厌，继续跟他狮子大开口。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点事。
“当然，如果你做的不错，我也可以考虑将沈上清的一缕神魂碎片给你，至于修复完整的神魂，就需要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沈默听完，想也不想点头答应。
现在三百王朝中，接近五分之四，都在屠魔城买了城池。
他回去之后简单做个宣传，应该可以得到一些王朝支持。
“联盟盟主，让神武殿派人担任。”
天道使接下来的这句话，让沈默差点当场破防。
九王域跟神武殿，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他好不容易在屠魔城建立完全独立于神武殿的势力，如今又要跟神武殿扯上关系，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凭什么？”
沈默咬牙道：“地盘是我们九王域打下来的，神武殿有什么资格当这个盟主。”
他倒不是介意这个所谓的盟主职位，而是他清楚，如果让神武殿派人担任盟主，必将处处针对九王域。
到时候闹不好，他再杀几个神武殿强者，岂不是白还债了？
天道使悠然道：“如果你不同意，这天地二魂，我将不能给你。”
沈默紧紧握着拳头，差点咬碎了一口牙齿。
一面是沈上清苏醒过来的关键，一面是辛苦打下来的疆土。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也是一场完全不公平的交易。
天道使并没有逼迫他，意味着他可以狠下心，放弃让沈上清苏醒过来，继续维持九王域在屠魔城的地位。
这样一来，等到天罚解除的那一刻，九王域必将诞生许多惊才绝艳的高手。
未来，未必没有人能够取代沈上清，带领九王域重新走向辉煌。
就目前而言，这时最稳妥的做法。
可恍惚间，沈默脑海中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想到了沈上清最后一战，将他护在身前的景象。
也想到了当初在新城，沈上清一人一剑，抵御天魔大军的场景。
思绪飘转，是钟凌雪那张心碎憔悴的脸。
那一袭白衣，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好！我答应了。”
沈默像是做出了此生最重大的抉择，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天道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十方混元气交给我，等本使者回去后，就会归还他的天地二魂。”
沈默拿十亿紫晶之心，看也不看交给了天道使。
这十亿紫晶之心，足够十方本源气，也多不了多少。
天道使点点头，深深注视着沈默。
“好好还债，三十九个气运之种，对你而言并不算太困难。”
话音落下，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沈默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内心仍然有些沉重。
不管是气运之种还是混元气，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毕竟只是资源，没了再去赚就是。
唯独让神武殿当盟主这件事，让他感觉万分不爽。
以时臣和司空羽的搅和能力，此后的第四通道，恐怕再也没有宁日了。
但既然选择了让沈上清苏醒过来，这也是人族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只能说，他做出了选择，要怪也只能怪天道老贼不公。
“咳咳……”
李命在一旁，似乎看出了沈默情绪不大稳定。
“师弟打算什么时候带沈上清夫妇回第四通道？”
“即刻就走吧。”
沈默长叹了口气，歉然望着李命。
“只是，那批物资，可能不能立刻归还了，还请师兄宽限我一些时日。”
李命苍老的眸子闪了闪，没有吭声，看样子是默认了。
沈默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无相岛，道：“师兄，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李命和王昭脸色同时变了变，并未接茬。
一直到沈默走到传送阵附近，李命道：“代我向叶寻问好。”
“知道了，师兄，我想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命听完沈默这话，差点没自扇耳光。
他闲着没事，提叶寻干什么，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好不容易等送走了沈默，李命试图站在通道前，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王昭唏嘘道：“还好天道使大人提前来了，否则这位小师叔，还真够难缠的。”
“提前？”
李命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并未打击自己单纯的心性。
“老师，那些物资，小师叔可连个字据都没留下啊，您说他以后会不会……”
李命摇摇头，轻叹道：“算了，先容他缓缓吧，解除了天罚，对我们无相岛也有益处，至于那批资源的事情，以后我再找他要吧。
同在一片天地，总要给人留一条活路不是？”
王昭听完，理解的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远处出神。
“只希望，小师叔短期之内，不要再来无相岛了啊！”
李命也跟着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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