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抬棺出征
柳昀同样有些惊讶，他问：“你怎知晓这般详细？”
他有不少门生皆是在军中担任要职，就连传信军报的信使也有他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秦王要更先知道军情要务。
但据他所知，由于魏国内部的巨变，在前几日又调集了大量军队回援拱卫都城，以保卫权力的平稳过渡，他们最新的情报显示，现在留在雍城的兵力不足十万，精锐中的精锐魏武卒更是全部撤回。
正值主少国疑之际，自然是万分保全，据说这个决定是文臣之首张昭越过当今魏王实施的。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先王留下的重臣会遭到新魏王不满，以至于罢用，但谁曾想，新魏王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加封其为王侯，与魏国武将之首吴起并列朝堂。
陆炳闻言，先是看了秦堰一眼，见着后者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这感情不是假的，他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道：“魏军中有我的内应。”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是谁？”向来主张强硬的秦柱咻的一下站起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问道，激动得他满头黝黑通红。
陆炳神秘的笑了笑，摇摇头并不言语，很显然，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那个卧底就越安全。
秦柱也不觉得被驳了面子，反正秦国可以硬硬气气的与魏国打一仗，不必受和亲的屈辱，对于他来说，心中自然是痛快。
相比之下，赵靖和柳昀的面色就不那么好了，他们可是一力主和，虽然用的是冠冕堂皇的道理，但到底还是有些私心。
只要雍城一日不收回，这便可成为秦元的桎梏，哪怕他日后做了秦王，他们也可以凭借这个理由来反，简单说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至于秦王有没有想到这些，那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了。
“您老年纪这么大了……”半响后，赵靖犹豫道。
陆炳闻言，目光一禀，大有暮年雄狮风范，他面色坚定的道：“此时雍城之事无可恃之人，我断无推卸之理，不得不一力承担”
一番话铿锵有力，落地有神。
秦柱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秦堰也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陆炳的肩膀，“老将军当如此，寡人深感欣慰，此事关乎秦国国运，马虎不得，老将军，可否愿意接过秦国上将军之位？”
陆炳重重点头道：“我王重托，陆某自然鼎力相助。”
“好……”
秦堰哈哈大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余音被咽了进去。
经过一夜的商谈，终于敲定了大事，明日出兵，先抖抖威风，震慑虎视眈眈的魏国，毕竟杀神陆炳的名号可是响亮的很。
次日清晨，咸阳主干道上荆旗蔽空，民众都围在两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尽相同，有悲壮，有憧憬，也有一丝坚韧。
“大王万岁，大将军威武！”
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看得出来，众人都是忠心拥戴。
向来冷淡的陆炳见着，也是忍不住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一身盔甲的他显得尤为精神，微微光亮拂下，他的盔甲闪闪发光，苍老如枯槁的手掌一直握在身侧刀把上，即便是一脸和善，却仍是抵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杀气。
阳光刺眼，他眯着眼睛望向曾经属于他的一切，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白发苍苍的老人骤然大笑一声，双手撑着栏杆一阵发抖。
“上将军。”秦堰轻声唤道，那陆炳扭头看向秦堰，满是苍老的脸上如今盛满了红润，
“是寡人对不住你。”秦堰盯着陆炳的眼睛，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
陆炳道：“我王无需自责，是老朽做事不知分寸，尤其是以当年屠杀四十万降俘最甚。”
老人回想起往事，不由得叹息一声。
“年少得志，因此便轻狂起来，当时的我谁都不放在眼里，大王，若您不是贤主，恐怕陆炳的脑袋早就没入黄土了。”
秦堰闻言，笑了笑，他拍着陆炳的肩膀，“老将军为国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先王临终前下了口谕，令寡人如论如何都不能杀害老将军，唉，当时寡人不明，直至今日，寡人才真正明白了先王的意思。”
这个在山上种了半辈子花草的老人，扶着栏杆身子颤抖，没人体会他此刻的激动，亦或是他身上蛰伏不知多少年的壮志。
“那是什么？”
“棺材！”
有眼尖之人看到了跟随马车后面的，由六人合力挑着的棺材，一步一步，脚步十分沉重，个个都是如铁塔般的汉子。
“老将军此行凶多吉少，寡人允诺你，若是老将军收复雍城，武庙，定有你的牌位。”
出城三十里后，秦堰下了马车，接过身侧内侍的递过来的酒杯。
这话一出，老将军热泪盈眶，哽咽的道：“老朽绝不会辜负大王和我大秦上下的期盼，收不回雍城，老朽便提头来见。”
一番慷慨陈词让得围观群众群情激昂，纷纷高呼老将军。
秦堰见着，眸色深邃，不动神色的喝了一杯酒，烈酒辣喉，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吞咽几口，便若无其事的放下酒杯，一脸神情拉着陆炳的手，真切道：“老将军务必保证身体……”
足足去了一个时辰，老将军的队伍才逐渐远去，寒风中，秦堰站了许多，才在内侍黑伯的搀扶下回去了。
城楼上，秦元单膝跪地，目送着老将军逐渐远去，他内心沉重的很，片刻后，他的脑袋触碰到了城墙上。
他磕了一个头。
身后，陆绎的身影出现，面色冰冷道：“你明知道以老爷子的年龄，出征是必死无疑的，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秦元起身，并未扭头，而是看向茫茫荒野，道：“老将军戎马一生，死在战场上，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那一夜的深谈中，这是老将军亲口说的。”
其实陆炳还说了一些事情，只是他现在没有必要告诉陆绎。
陆绎这个急性子一点就着，他咬牙切齿道：“秦元，从今天开始，你我恩断义绝。”
他说完，便红着眼睛跑走了。
在陆绎心里，或许是有秦元这个朋友，不过现在已然没有了。
秦元目送陆绎的背影逐渐消失，之后他才呢喃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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