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后事
杭城西郊，长生观内。
相比于秦吴二家的欣喜，长生观内一片寂静。
别看长生观规模挺大，实际上常年只有老神仙一人供奉香火，上至焚香诵经，下至劈柴生火，皆由他一人全盘负责。
以往还有秦吴二家的老爷子来帮忙，到后来便只剩下钱鸣岐。
所以说，老神仙是孤独的。
尤其是经历背叛之后，老神仙更显落寞。
此时。
宁川将弟子的遗体放在陈清泉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内，陈清泉已经失去生息，永远闭上了双眼。
宁川取来热毛巾，轻轻擦拭着弟子脸上的血迹，为其整理仪容。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下山跟人家打架之后就跑到我面前，跟我哭诉经过，为师还得帮你擦拭眼泪和伤疤。”
宁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动作轻柔。
不远处。
钱鸣岐已经披麻戴孝，笔笔挺挺跪在灵堂前，哭成了泪人。
于他而言，老神仙其实更像是一位父亲的角色，虽然有时候老神仙也会责罚他，但也是为了他好。
几十年的陪伴，已形如亲人。
“老神仙，一路走好！”
钱鸣岐不断磕头，额头已经沁出血迹。
与此同时。
门外也来了形形色色的武道人士，其中有些人是奔着看热闹而来，但更多的还是自发为老神仙送行。
他们看见跪在门口的钱鸣岐，询问是否能够入内瞻仰老神仙的遗容。
钱鸣岐擦干泪水，按照宁川的吩咐说道：“老神仙生前喜欢清静，死后也不希望被人打扰，如果诸位有心的话就在门外远观。”
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动。
老神仙都已死了，凭什么不让他们进长生观？
宁川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浑水摸鱼，所以也特意吩咐了钱鸣岐，钱鸣岐顶着双通红的眼睛喝道：“谁敢造次，格杀勿论！”
这时。
一名衣着朴素的老者走出来，站在门口而后面对武道人士，也说道：“老神仙乃德高望重的前辈，谁要是敢造次，休怪老夫不客气！”
众人瞬间噤声。
这位老者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半步神境的强者，他的话极具威慑力。
见没有人敢乱来，老者点点头后背过众人，望向灵堂内摆放着的那具棺椁后叹道：“晚辈太极门陈世忌，送老神仙一程！”
话音落下。
陈世忌跪伏在地，久久不起。
身后的武道人士深受感触，也纷纷自报家门，然后跪倒在地。
若是有人从上空往下看去，一定会看见一条蜿蜿蜒蜒的队伍纷纷跪伏在地，形成一副奇特的画面。
刚赶到这儿的李思念二人正好看见这壮观的一幕，上千米的蜿蜒台阶上跪满了人，二人站在队伍的末端，周围的人已经纷纷跪下，使得站着的二人稍显突兀。
“咱也要跪吗？”
杨采薇问。
李思念却没说什么，跟在队伍的末端跪了下去，目光真诚地说道：“以前不知老神仙，以为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了解之后方知其伟大。”
“身为晚辈，当跪送老神仙一程。”
杨采薇见状，也不再犹豫，在李思念身旁的位置跪下。
长生观内。
宁川亲力亲为，替弟子换上一身崭新的道袍，目光柔和地说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除了爱吃零嘴之外，还喜欢缠着我给你买新衣裳。”
如愿以偿之后，他能跟山下的孩童炫耀半个月。
一幕幕旧时记忆如画卷般在宁川脑海闪烁，宁川忽然哽咽，伸出手抚摸着弟子苍老的面孔，失声道：“师父对不住你，没能看着你成长，让你枯守长生观八十年。”
“是师父不好……”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宁川眼角滑落。
哭了吗？
兴许吧，这种酸楚之感，他已有百年不曾品尝。
这一刻。
宁川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而是一位失去亲人的老人。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弟子是不是就不会作出这种选择。
“清泉，你是在怪为师吗？”
宁川低语。
大殿内只有风声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身上的悲意控制不住地扩散开来，最先受到影响的是钱鸣岐，他本就不是武者，心中没由来升起一股极度悲伤之意，让他再次落泪，再次嚎啕大哭。
修仙强者的情绪，会在潜移默化下影响他人。
自宁川身上散发出来的悲意继续扩散，逐渐影响到了跪在门口的武道人士。
即便是强如陈世忌这种半步神境的高手，也无法摆脱这种影响。
悲由心生，潸然落泪。
就这样。
这股悲伤之意由山顶弥漫到山脚，跪在青石台阶末端的李思念与杨采薇亦不由自主落泪，为老神仙的逝去而感伤。
这一日。
杭城民众心中忽然没由来感到阵阵悲伤，虽然没有落泪，但日后当他们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一定能够想起在这个普通至极的日子里有一个特殊的人永远离去。
临近夜晚。
宁川虽然还有很多话没跟弟子倾诉，但他知道是时候让弟子离开了。
他起身，没有动用任何术法，亲力亲为将棺椁盖上，然后钉上钉子。
钱鸣岐看了眼时间，也起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诸位请回去吧，老神仙要下葬了。”
众人没说什么，默默离去。
直到众人全部离开，钱鸣岐才回到灵堂内，宁川拍拍钱鸣岐的肩膀，“只有你我二人，你应该扛得住吧？”
“可以！”
钱鸣岐用力点头。
二人默默扛起陈清泉的棺材往后山走去，陈清泉走之前就跟二人说过，希望能够长眠于后山上，这样他就能一直注视着长生观。
自这日起。
长生观后山上便多了一座矮矮的土包，坟前矗立着一块古朴不知岁月的石碑，墓碑上面刻有两列龙飞凤舞的字样——
【爱徒陈清泉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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