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田凯一呆，
厉擎宇却牵着肖歆歆大步向前走去，
看看自家总裁高大挺拔的背影，
再看看肖歆歆与之前判若两人充满生机的背影，
田凯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涩。
肖歆歆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在推开门的一瞬间，
手心里还是溢满冷汗，
不过她并未停止动作。
1405病房门虚掩着，
没有上锁，
一推开，
病房里和病房外的人皆是一愣，
病房里的情况有些出人意料，
在肖歆歆想象中，
门一打开，
里面应该是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在灰暗的、潮湿的，见不到阳光的病房中，
应该只有那个男人独自一人，
那样恶劣的环境，
或许能让她的心变得柔软一点，
她怎么都没想到，
打开病房门，
看见的居然是一片花的海洋。
没错，
是一片花的海洋，
空气中充斥着花香，
还带着露水的清新，
病房设施豪华，
比得上五星级大酒店。
病房里也不止是一个人，
姑姑一家四口都在，
除此之外，
还有个头发全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沙发里，
身后立着两名保镖，
一看就知道颇有身份。
而那个据说肺癌晚期，
只剩下不到五天生命的男人，
正斜靠在床头，
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话，
虽然瘦骨嶙峋，
吊着营养液，
精神却看起来不错，
至少比肖歆歆记忆中，
母亲最后那段患病的日子的状态要强许多。
一股悲愤猛地冲上脑门，
激得肖歆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想要扭头就走。
好在厉擎宇始终牵着她的手，
不离不弃地站在她身边。
病房里的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
全都吓了一跳，
看清楚来人是肖歆歆和厉擎宇，
姑姑第一个回神，
她惊喜地站起身迎上来，“歆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没给姑姑打电话？
姑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这位……”
她指指沙发上的老人，
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这是你们爷爷，
爷爷今天是……”
“对不起姑姑，”肖歆歆面无表情地打断姑姑的话：“我们两今天过来，
不是来叙旧的，
麻烦无关人等先出去好吗？”
“你……”肖爷爷腾地一下站起来，
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姑父反应快，
赶紧上前扶住他，“爸、爸，
您别激动，
刚好快到午饭时间了，
咱们先去吃点饭吧。”
说完，
冲两个吓傻的儿子狂使眼色，
父子几个连哄带骗地将肖爷爷架了出去。
姑姑碰了个钉子，
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扭头看看病床上的弟弟，
还是没能忍住，
哀求道：“歆歆，
你看在姑姑好歹养育了你那么多年的份儿上，
能不能跟你爸爸好好谈谈，
不要刺激他？
你爸爸他活不了多久了，
姑姑……”
“姑姑，”肖歆歆垂下眼眸，“我很感激那时候您和姑父收留了我，
正因此，
我今天才会过来。
其实，
我们都很清楚，
当年，
您和姑父知道我在外面偷听，
才故意说那些话的不是吗？
所以那时候你们就说，
肖敬业快死了，
但十几年过去，
肖敬业还是活的好好的。”
“你这孩子，”姑姑脸上的震惊藏都藏不住，“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虽然当年我和你姑父耍了点小心机，
但那也是为了你好，
你都出院那么久了，
好几年都没跟你爸爸见面了，
难道你们不该和解吗？
当年的事情就是个误会，
你爸爸他也后悔了，
你说你们父女俩搞得东一个西一个，
都孤零零的自己折磨自己，
何苦呢？
到底是父女，
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
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好好说，
非要搞得这么僵，
有什么意思啊……”
“停！”肖歆歆再次打断她：“姑姑，
您如果实在不放心，
也可以留下停一停，
但请您不要再开口，
另外，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说清楚，
肖敬业，
他不是我爸爸！”
“咳咳咳……”床上的肖敬业猛地涨红了脸，剧烈呛咳起来，
他咳得很响，
像是要将肺都从嘴里吐出来，
转眼工夫，
被子和病号服上已被他呛咳出点点血迹，
姑姑急得手足无措，
一边喊着肖敬业的名字，
一边流着泪谴责肖歆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呢？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你就不能忘记吗？
你活着总得往前看，
你爸爸这辈子其实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这十几年，
也算是在向你妈妈和你赎罪，
你原谅他一下又能怎么样？
你……”
“老公，”肖歆歆直接转身，“我们走吧，
看样子，
我们今天来这一趟，
是错的。”
“好！”
厉擎宇刚点头，
身后便传来男人急切的声音：“别走，
歆歆你别走……”
“敬业……”姑姑还想再劝，
男人突然暴躁起来：“姐，
我求求你，
你出去吧，
我求求你了。”
姑姑抽泣了几秒钟，
终于捂着嘴跑出病房。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僵持了足有五分钟，
厉擎宇才牵着肖歆歆走到沙发前坐下，
却以绝对保护者的霸道姿势，
紧紧将肖歆歆搂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举动挑衅的意味太强，
病床上的肖敬业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看起来有些欣慰，
也显得很高兴，“你就是擎宇吧？
我听你姑姑说……”
“抱歉，”厉擎宇硬邦邦打断他：“我跟您不熟，
我觉得，
您还是叫我厉总或者厉二爷比较好。”
“诶，”肖敬业先是一愣，
继而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
涨红脸道：“可我是歆歆的爸爸！”
“不，您不是，”厉擎宇的语气依旧生硬疏离，却彬彬有礼，“小星星的爸爸叫厉啸天。”
肖敬业顿时噎住，
他用力喘了好几口气，
终于憋出抹僵硬的笑容，“歆歆，
你不想认爸爸也没关系，
毕竟爸爸做了错事，
也没指望你能原谅爸爸。
但是，
爸爸没几天好活了，
你这两天能不能留下来陪陪爸爸？
爸爸希望，
弥留之际，
你能在爸爸身边。”
“不能！”肖歆歆果断拒绝，
她没有回避肖敬业的哀求的目光，
而是直视对方的眼睛，“肖敬业先生，
我刚才说过，
我今天来这里，
不是打算跟你认亲，
更不是准备原谅你，
我连来探病都不是，
我只是给姑姑一个面子。
不过我觉得，
不管是姑姑还是你，
你们好像都没死心，
一直抱着幻想，
那我今天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吧，
我不会原谅你，
永远都不会，
所以，
你就带着你的罪恶下地狱吧，
就当做，
从来没生过我好了，
我也会很快忘记你，
最好下辈子，
我们也不要再相见。”
说完，
肖歆歆就拉着厉擎宇站起来，
很显然，
说完刚才的话，
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甚至微笑着冲肖敬业鞠了个躬，
然后夫妻二人手牵手地往外走。
肖敬业彻底呆掉，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儿和女婿越走越远，
直到女婿将门拉开，
他才激动地喊道：“歆歆，
爸爸最后求你一次，
等我死后，
能不能把我和你妈妈合葬？
能不能让我在地底下去给你妈妈赎罪？”
“不能！”肖歆歆倏地回头，
她脸上的从容一瞬间被撕碎，
俏丽的小脸因为痛苦扭曲得不成样，
尖锐的声音直接从嗓子里蹦出来：“我告诉你肖敬业，
你休想，
永远也不可能，
别说到地底下，
你下辈子、下下辈子，
永生永世，
你都没机会去见妈妈，
也没机会跟妈妈忏悔赎罪，
我会留着你的骨灰，
会找到你的女学生，
等着她死掉，
然后把你和她的骨灰合葬，
让你们两个罪人在地狱里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地相爱下去！”
话一说完，
肖歆歆就拉着厉擎宇冲了出去，
姑姑和姑父想拦住他们，
没有成功，
肖爷爷的保镖想拦住他们，
也被厉擎宇甩开，
直到冲进电梯，
两人还能听见1405病房中传出肖敬业撕心裂肺的哀嚎。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
厉擎宇和肖歆歆什么都没干，
就是走路，
准确地说，
是肖歆歆在暴走，
她像个强迫症患者拼命走路，
不停地走，
使劲走，
厉擎宇在身边陪着她，
直到看见肖歆歆的脚后跟，
被高跟鞋磨得鲜血淋漓，
厉擎宇才一把将肖歆歆打横抱起，
钻进跟在后面的汽车。
田凯极有眼色，
见总裁和夫人上来，
什么也没问，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瞎转。
厉擎宇一瞬不瞬盯着怀里的肖歆歆，
肖歆歆没有哭，
也没有发抖，
但大大的眸子里，
却空洞无神，
他有点担心，
又不知道怎么劝慰，
只能将肖歆歆放在腿上，
像哄孩子般，
一边摇晃，
一边轻拍肖歆歆的后背。
也不知道摇晃了多久，
怀里的肖歆歆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厉擎宇被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老婆，
你没事吧？”
“我没事，”肖歆歆抬头看他，眼睛里已经有了光彩，“我就是，
刚才有点被自己吓到了。
你知道吗老公，
我梦想这一天，
已经梦想了很多年了，
我做梦都想把那个男人痛骂一场，
做梦都想亲口告诉他，
让他死去吧，
就算他死了，
我也不会原谅他。
可是，
就在我们进1405病房之前，
我心里还有点胆怯，
他毕竟生下了我，
我对他有种天生的畏惧，
而且这么多年，
我始终没忘记当年我把水泥泼在他们脸上，
他是怎么殴打我的。
所以，
我觉得，
真的好爽！”
自家宝贝是什么脾性，
厉擎宇还是清楚的，
这确实是小星星的性格，
就像前一阵东窗事发，
小星星将他暴揍一顿，
出了这口恶气，
很快就能生龙活虎起来，
唇角一点点弯起，
他俯首在肖歆歆唇上吻了吻，
声音温柔地说道：“宝贝，
干得漂亮！”
“呵呵，”肖歆歆笑得更加明艳，
但笑了一会儿，
她又皱起眉问：“老公，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恶毒，
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认，
还诅咒他早点死？”
“这个问题我来替总裁回答，”正在驾车的田凯实在没忍住，脱口道：“肖总监，
我认为，
为人父母，
想让子女叫一声爸爸妈妈，
首先自己得做出爸爸妈妈的样子，
肖敬业那种渣男，
他做你父亲，
配吗？
既然不配，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的原谅？
还忏悔、赎罪，
我呸！
您姑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当年是你妈妈把肖敬业害死了，
你姑姑还能这么义正言辞地逼着你们母女相认？
所以肖总监，
你根本没必要背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这世上的凶手在杀了人之后，
都说我知错了、忏悔了，
受害人的家属就该原谅他们，
那还要警察干吗？”
“听见了？”厉擎宇轻轻含住肖歆歆的耳垂，“田凯的话虽然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也没什么逻辑性，
但基本意思表述出来了。
我和他的观点一致，
这世上为人父母也好，
做人儿女也罢，
衡量应该或者不应该的，
除了法律之外，
就只剩下自己的心，
至于所谓的道德标准，
都是别人实施的道德绑架，
你只要堂堂正正，
活得问心无愧，
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那位肖老先生，
我觉得，
咱们没必要跟他来往，
本来就是个路人，
以后还是路人就好。
至于姑姑和姑父一家，
虽然他们胳膊肘子超外拐，
当年收养你有他们自己的小心思，
但我很感激那段日子，
他们给了你一个家。
所以宝贝，
姑姑一家我会替你报答，
等那个男人死了之后，
我们还可以再来槟城市探望姑姑他们。”
肖歆歆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厉擎宇真的太懂她了，
其实，
很多年前她就接受现状了，
她没必要在乎每个人的眼光和想法，
只要她爱的人，
能理解她就好，
肖家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记起，
但她不得不承认，
姑姑一家，
曾经是她心里的一道光，
在最艰难的岁月，
是姑姑一家，
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谢谢你，
老公。”环住厉擎宇的脖子，
肖歆歆仰首吻上去。
田凯下意识扳了扳后视镜，
太受不了厉家人了，
走哪儿都撒狗粮，
尤其是自家总裁，
纯粹的闷骚型，
还是个妻奴，
他这个贴身助理还在前面开车好不好？
人肖总监是被感动得主动亲亲，
总裁那一副饥不择食的模样，
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
才把后视镜调整好，
就听唰地一声，
后座隔帘被总裁拉下来了，
而总裁的声音也含含糊糊传入耳朵，“宝贝，
你想不想更爽？”
田凯：“……”
我勒个去！
总裁大人，
您能不能克制点自己？
就算满脑子都是有色废料，
您也不能这种时候情绪激动好吧？
这要出车祸哒！
刚脑补完少儿不宜的画面，
便听自家总裁喊道：“田凯，
送我们回酒店，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调查女学生的资料，
定位她现在的坐标，
然后定两张机票，
我要带你嫂子去报仇，
让你嫂子彻底爽毙喽！”
嗯？
田凯一呆，
女学生的坐标？
艾玛呀，
原来脑子里全是有色废料的不是总裁大人，
是他啊，
总裁大人的“更爽”，
居然是这个意思。
想到总裁大人居然要带着夫人前往国外去吊打十几年前的小.三，
田凯突然有点激动，
撸撸袖子，
他扯着嗓子应道：“好嘞，
放心总裁，
保证完成任务！”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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