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周宁言。
果然看见他露出一脸惊艳，眼睛眨都不眨，紧紧黏在江易的脸上，江婉月顿时满眼冷意。
江易懒得搭理他们，只抬手指了一条裙子，跟售货员道：
“同志，请帮我拿那条裙子看看。”
售货员是个年纪比江易大不了多少的姑娘，正一边织毛衣一边嘴里还嗑着瓜子，闻言上下一打量江易的穿着，撇了撇嘴：
“没看见我正忙着呢，等着。”
说完还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
“哪来的土包子，穿的跟收破烂的似的，进过百货吗，也敢来看这么贵的衣服，弄脏了赔得起吗？”
江易现在还没从江家搬出来，除了平时花钱给爸妈买吃的，穿的还是以前的旧衣服，今天这身衣服，衬衫洗得发白，裤子仔细看还有补丁，哪怕她长得再好看，在售货员眼里也是个穷酸货。
江易眉头皱起来。
她知道这时候的售货员态度都不怎么样，因为觉得端的是铁饭碗，而且时不时能拿到一些不要票的内部处理品，都是亲戚朋友抢着要的紧俏货，被捧着多了，姿态就摆得更高了。
但江易又不想占这个便宜，凭什么看她的脸色？
“同志，我……”
江易还没说完，售货员“啪”地放下毛线，不耐烦道：
“叫什么叫，叫魂呢？你没听见我说忙着吗，耳朵聋了吗？”
“我耳朵没聋，但你在忙什么？”
江易也冷下脸，“你是售货员，是拿着工资干这份工作的，上班时间织毛衣嗑瓜子，就是没空服务顾客，那你还当什么售货员？”
售货员被说得脸色有些难看。
尤其周围还有不少顾客听到争吵声看过来。
江婉月早就等着开口的时机，一看售货员这态度，赶紧上前一步善解人意道：
“小易，算了吧，我看这位售货员同志也是为你好，毕竟这裙子一看就不便宜，你看了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买不起，还不是浪费人家售货员的时间？”
江易皱眉，转头看向江婉月：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
“就是啊，售货员不卖货，叫什么售货员，你也是顾客，怎么还帮着看不起人的售货员说话？”
旁边有个也来买衣服的姑娘忍不住插嘴，指着江易冲江婉月道，
“而且我看她长得比你漂亮，皮肤也比你白，这裙子明明更适合她，你不会是想跟人家抢裙子，故意这么说的吧？”
江婉月被指着鼻子说她不如江易漂亮，气得差点变了脸色。
心里暗骂多管闲事，江易就算长得再好又怎么样，也只配穿她不要的破衣服。
深吸口气，江婉月看着江易，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小易，你又何必逞强呢，别人不知道你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吗？你不像我，我爸刚升了主任，我买条裙子不是负担，可你呢？”
“你爸只是个普通车间工人，现在还伤了腿不能上班赚钱，你妈就是个临时工，一家子省吃俭用的，你现在还要买这么贵的衣服，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江婉月简直嫉妒死了江易那张脸。
她最怕的就是江易这小贱人，靠着一张脸就能吸引周宁言的注意，所以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把江易往死里踩！
果然，周围的人刚才还觉得售货员态度不好，这一听，立刻看江易的眼神不对了。
“现在的小姑娘呦，家里情况那么艰难，竟然还在逛百货商场。”
“就是，她爸妈在家说不定一个月连口肉都不舍得吃，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小姑娘还在外面大手大脚的。
而周宁言更是也皱起眉头。
亏他刚才还被江易惊艳了一下，觉得之前怎么没发现江易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这么虚荣，真是上不得台面。
售货员脸上神情更鄙夷了，没想到家里都穷成还敢朝着她指指点点，要不是这位女同志好心，她还真被吓唬住了。
感激地看向江婉月，江婉月那一身都是早前周宁言给买的，跟江易一比可值钱太多了。
售货员立刻变了一张脸：
“同志你刚才也想看这条裙子是不是？你眼光真好，这裙子可是刚从海市进来的，是那边最新的款式，你穿上一定好看。”
说着还故意看了江易一眼，
“虽然这条裙子很贵，不是那些没钱还故意摆阔的土包子买得起的，但我相信38块对同志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你说多少？38块？”
这话是说给江易听的，可江婉月却忍不住惊呼一声。
脸上得意的神色一僵，江婉月没想到只是一条裙子，竟然要38块钱这么贵，这次出来她只带了50块钱，这还是江婉月从她妈李水桃藏钱的地方偷的。
可这些钱她还有大用处，要是买了裙子就不够了。
江易看见江婉月震惊的脸色，冷笑一声。
她不搭理江婉月就算了，江婉月竟然还敢往上凑，不打脸简直对不起江婉月自己送上门来。
她可没忘了，上次就因为10块钱，江婉月和江飞航两个人闹得鸡飞狗跳的，江婉月手里的钱绝对不会太多。
“是不是觉得太便宜了，也是，你爸可是钢铁厂的主任，你身为主任的女儿，怎么能穿这么便宜的衣服，这可衬托不出你的高贵身份啊。”
江易说着转头朝旁边柜台看了一眼，直接指着挂在最显眼地方的一套衣裙道，
“同志，麻烦把那套衣服拿来看看。”
“小姑娘，这套衬衫58块，裙子40块，加起来一共要98块，快100了啊。”
隔壁柜台的售货员大姐明显品性不错，好心提醒道。
“才98块，大姐你只管拿过来就是了，咱们这位可是主任的女儿，不差那点钱。”江易谢过售货员，接过来直接递到江婉月面前，“你说是不是？”
“当、当然。”
江婉月笑不出来了，脸色难看得吓人，看着那套价值98的衣服，她连伸手接的勇气都没有。
可她说什么都不能在江易面前丢面子。
咬了咬唇，江婉月回头冲周宁言笑道：“宁言，我忘带钱了，你身上有钱吗？”
“什么？”
周宁言虽然心里看不上江易，却还忍不住盯着她漂亮的脸看，闻言想都没想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毛票，
“我就5块钱，你不是带了50吗？”
江婉月难堪地接过来，不死心地数了数。
这差得也太多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对啊。”江婉月还没想出法子，周宁言反应过来，忽然又把钱都抢过来，“不是说来给我买套新衣服吗，你这都花了，我拿什么钱买？”
江婉月都懵了。
低头看了看空空的手，根本没想到周宁言会当众从她手里抢钱，顿时脸臊得通红，低声恳求：
“宁言，你这次让让我。”
周宁言自我惯了，直接指着身上随便从医院穿出来的衣服道：
“我让你？你可想好了，给你买了裙子，我后天就穿这一身去你家，你要是不怕丢脸，那就随你便。”
“再说就算我让你，也还差快一半呢，那裙子不是要98块吗？”
周宁言这句话声音不高，可周围的人正紧盯着这俩人，都听了个清楚。
马上看着江婉月的眼神变了，感情这也是个装阔的啊？
江婉月脸涨得通红，只觉得江易还有周围顾客的目光，像是大巴掌一样“啪啪”打在她脸上，难堪得脑子一片空白。
江易顿时笑了，伸手敲了敲柜台。
等到江婉月和周宁言都看过来，江易才一脸震惊道：
“我说两位，你们这是在吵架？不会吧不会吧，堂堂主任家的女儿，连不到100块的衣服都买不起？”
江婉月羞恼得要哭出来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江易哪会轻易放过她，直接把她扯过来，冷笑道：
“怎么不说话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喔，说我爸妈都只是普通工人，我不该来买衣服是不是？”
“江婉月，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就你和你们家没有，我爸妈勤劳能干自食其力，为什么还会过这么简朴的日子，当然是因为养着你们一家子吸血虫啊。”
江易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直接羞辱地拍在江婉月脸上，
“看见了吗？现在摆脱了你们，我当然有钱买新衣服了。”
这是今早卖凉皮刚收到的货款，整整270块。
27张崭新的10块钱，看得周围人眼睛都亮了。
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哪能是没钱的，谁家没钱能给孩子身上揣好几百块，这都快赶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
尤其看到那么江易理直气壮，而江婉月一脸心虚连反驳都不敢，哪还有不明白的，分明就是江婉月在撒谎。
先前就帮江易说话的那姑娘，马上指着江婉月道：
“照这么看，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刚才不让人家买衣服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是好心，感情你是又嫌弃人家穷，又恨不得人家把钱都留下来给你花，是不是？长得不咋样想得倒挺美啊你。”
江易都听笑了，转头一看。
快人快语的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姑娘，看起来18、9岁的样子，穿着白衬衫配这个年代很时髦的红格裙子，乌溜溜的长发被一条带碎花的手绢扎着，看起来大方爽朗。
“谢谢。”江易冲她点点头。
姑娘一看江易跟她笑了，顿时有点脸红，声音都小了：
“没、没事，我就是看不得这么不要脸的，说话那语调，听着怪恶心人的。”
江易被逗笑了。
可不就是，江婉月刚才茶里茶气的，也就这个年代的人淳朴，一时还听不出来。
没想到这姑娘还长了一双鉴婊的眼睛啊。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才没靠你家养着。”被江易拿钱打在脸上，又听见围观人跟着骂她，江婉月又羞又气。
可她确实不如江易钱多，一双眼睛含着眼泪看向周宁言求助。
江易猛地甩开她，把钱递给隔壁柜台的售货员：
“同志，麻烦你把那件白色圆领衬衫，那条浅蓝色半身格子裙，还有那双黑色小皮鞋，要36码的，都拿过来我看一下。”
“好的好的。”
隔壁柜台售货员大姐一脸惊喜，这小姑娘真是大手笔，几样加起来都超过150块了。
江易接过来直接跟着大姐去后面试穿，出来照了照镜子。
帮江易说话的姑娘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夸道：
“你穿这身可太好看了，我妈上次来还说呢，这套衣服就得长得特别漂亮的，穿出来才有效果，我觉得她说得就是你。”
“谢谢，你也很漂亮。”
江易也很满意，正准备付钱，周宁言阴沉着脸突然喊道：
“等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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