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苏娅已经订婚了。”许青栀鼓起勇气看向男人的眼睛，认真的告诉他，“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接触比较好。我……”
男人打断她的话。
“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想法？”
许青栀微微一窒。
“你当初走的时候，有在乎过我的想法吗？”
她一时无言，突然想到，以后或许霍南衍知道真相，都不会原谅她也说不定。
——她确实没有考虑过霍南衍的想法，即使，她当初选择离开，确实是为了他好。
人和人的感情是不能互通的，即使确确实实，她是为了不想再伤害他才离开他，但是对霍南衍来说，她的离开既是背叛。
“霍南衍。”她低着头，声音也很轻，“即使你不考虑我，但是也得考虑苏娅……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应该要多尊重她才是。”
男人看着她，眼眸里浮现冷光，原本就略有不耐烦的情绪，似乎越发暴躁。
半晌，他才闭上眼，说出的字带着几分隐忍的戾气：“许青栀，我不是什么好人。”
许青栀微微一顿，有些愣怔的看着他。
男人缓缓睁开眼，“这个世界上敢背叛我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躲在地底下惶惶不可终日。”
“……”
“你是唯一一个背叛我，还能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走着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青栀张了张嘴，眼睛酸涩，低低地喊了一声：“霍南衍……”
“我们相依为命七年，那些日子不仅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不同寻常。”他伸出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幽暗的目光和她颤抖的眼神对视，“我擅自将你考虑进了我的未来，做的一切考虑都在你我之间，甚至没有一天想过把你丢下不管。”
许青栀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知道……”
她就是知道，所以才要离开。
怎么舍得，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你我之间的情分，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看着她的脸，眸色很深，“许青栀，你让我很失望。”
你让我很失望。
她的心像是被他一句话劈成了两半，她呼吸一下顿住，颤抖着睫毛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对不起——”
“你知道我要的并不是这个。”男人看着她殷红的眼角，拇指抹去她的眼泪，“三年了，我一直在等你一个解释。我需要一个解释，许青栀，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才让你一天都等不及，丢下一封信就不告而别？”
许青栀心痛的近乎要窒息：“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够好……”
男人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当年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霍南衍，我——”
“叮铃铃——”
男人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打断了许青栀未说出口的话。
男人微微一顿，松开了手，取出了手机。
他屏幕上的屏保一闪而过。
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可爱的小孩。
是他和苏娅的儿子。
像是有一盆冰水兜头倒了下来，许青栀哭得发热的大脑一下冷静。
她打了一个哆嗦，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控制不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其实有些时候，原因并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看着霍南衍接起电话，里面是苏娅的声音，说她已经在机场接到霍淮笙了，问他什么时候来接他们。
霍南衍低声应了一声，说马上，然后掐断了电话。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许青栀低下头，却依旧能感觉到霍南衍在看着她。
他说，他需要一个解释。
或许，他确实需要一个解释，给他们这近二十年的纠缠一个结尾。
然后，好好跟苏娅在一起，抚养彼此的孩子。
许青栀：“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我发现，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我等待的，可能只是我小时候的幻觉，而真实的你，”她抬起头，看向他的脸，“其实并不是我所期待的。”
三年前那封信的意思，又被她重新解说了一遍。
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许青栀握住了手，捏得骨节生疼。
她没说话，男人却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天劳伦斯把信给我，我虽然认得出来你的字迹，但是我不太愿意相信。”
“就算是我，遇到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也情愿自欺欺人。是不是很可笑？”
“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如果现在的我不是你所期待的样子，那你离开我确实事出有因。”
他可能是失望了，或许是那些年的情分，终于因为她的话两清。
他整个人的情绪都淡了下来，许青栀能感觉到他的变化，链接着彼此的锁链，在一寸寸的湮灭。
——如果他这些年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两个人还有继续纠缠的必要吗？
“我已经收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轻也很冷，“保重吧，许青栀。”
他没有再说什么，迈开脚步，从她房间里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能感觉到霍南衍在一步一步走出她的人生。
她的灵魂在嘶吼着，要她去拉住他，把一切都解释给他听，求他不要走。
但是双脚却硬生生盯在原地。
她想到被他当做手机屏保的孩子。
霍南衍可能并不爱苏娅。
但是一定很爱他们的孩子。
那确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跟霍南衍长得八分相似。
霍南衍很爱他，他会是一个好爸爸。
而那个孩子，也应该有着跟他们不一样的人生。
有一个爱他的父母，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她从小吃够了孤苦无依的痛苦，怎么忍心让另一个孩子也重复她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事情，比感情重要，有那么多人，相爱也没办法在一起。
她如今所遇到的痛苦，也不过是偌大的世界沧海一粟，根本不值得了一提。
许青栀缓缓蹲下来，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苏娅的到来，又引起剧组一小片小小的轰动。
有脑子活泛的，赶紧上前巴结。
傍晚，许青栀双手插在兜里，在影视城里漫无目的的乱走。
晚上听说霍南衍包了一个酒楼，要请全剧组吃饭，为了给苏娅在剧组一个好人缘，他倒是出手阔绰。
她不是很想去，但是又怕林生有意见，心情很烦乱。
路过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呼唤声。
“救命……”
许青栀脚步一顿，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惊疑不定的往对面的小树丛看过去。
这座影视城是一座古镇改造的，依山傍水，人迹罕至，大白天的时候，倒是风景秀丽，一到晚上，光线暗了下来，就难免透出几分阴森。
“救命……”
那是一道微弱的女音。
许青栀睁大眼睛，犹豫着盯着不远处不见光影的小树丛，“有、有人吗？”
……
一分钟以后，许青栀从一个坑里捞出了一个女人。
对方齐刘海，穿着白t和牛仔裤，十分简单朴素，一张脸又乖又嫩，看起来比许青栀还要小几岁，一边道谢一边姐姐长姐姐短喊个不停。
“你怎么掉坑里了？”
许青栀拿纸巾擦她脸上沾到的泥土，忍不住问道。
“我迷路了。”她可怜兮兮的对许青栀道，“我有点夜盲症，天一黑眼睛就看不清，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开车开了好久呢，一下车没走几步就掉进去了。幸好你路过了，呜呜，要不然我晚上要在坑里过夜了。”
“你也是演员吗？”许青栀看她娇嫩的脸，这里确实有好几个剧组同时在开机，新人演员多如牛毛，她记不清脸。
“我找人。”她摇着头，“我找顾衡。”
“顾衡？”许青栀惊讶了，“你找他干什么？”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许青栀：“我是顾衡新的经纪人。漂亮的小姐姐，你认识顾衡吗？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他好像没有我的手机号，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接。”
宋屿希还给顾衡派了新的经纪人？
顾衡现在是没有经纪人的，基本资源都是直接跟他本人对接，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前段时间息影了。
现在他要重新拍戏，招一个经纪人给他也是正常。
不过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乖乖的，可别被顾衡那张冰山脸吓哭了。
许青栀一边领着她去找顾衡，一边对这个叫容酒儿的小姑娘道：“虽然顾衡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他人还不错，你只要顺着他话说，一般他不会为难你。”
容酒儿仰起头，看着她：“栀栀，你跟顾衡很熟吗？”
“还好吧。”许青栀想了想，“我们一个公司的，一起拍过一部戏，他人还不坏。”
“哦——这样啊。”容酒儿猫眼眨了眨，露出一丝无辜的笑意。
那边顾衡已经打电话过来：“喂，你到哪了？“
许青栀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顾衡，朝他挥了挥手：“顾衡，这边，这边！”
顾衡看了过来，往她那边走了几步，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脸色一变，难得爆了一句粗口：“艹！”
许青栀旁边的容酒儿已经热情的粘了过去：“阿衡，阿衡~”
顾衡那张冰山脸濒临破碎，他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是见鬼了似的，转身就跑。
容酒儿跟在他身后追。
许青栀一脸迷茫：“……”
怎么回事？
她不得不给宋屿希打电话，询问顾衡新经纪人的事。
“哦……容酒儿啊。”宋屿希幽幽道，“她找到你们剧组去了？”
许青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宋屿希幸灾乐祸的冷笑了几声，才道：“酒儿是顾衡的未婚妻，人家小两口的事儿，我们外人就别插手了。”
“可是……”许青栀委婉的道，“顾衡看起来好像挺害怕的。”
宋屿希拍手笑道：“怕？怕就对了。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栀栀，你看他揍我揍的这么狠，这个世界上就得有人治治他！”
“……”他这个老板好像一点也不爱惜手下的艺人。
晚上剧组聚餐，霍南衍并没有在，这让许青栀松了一口气。
她在房间里给在外面出差的唐婉打电话，唐婉告诉她明天就回来，然后劝她不要想太多，早点休息。
互道晚安，许青栀关了灯。
可能是因为中午碰到霍南衍的原因，她硬生生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小时候被许姣一个人丢在孤儿院，但是那个孤儿院里并没有霍南衍。
她到处找他，却哪里也找不到。
别人觉得她疯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霍南衍，她在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一觉醒过来，是早上五点半。
外面天光微亮，她浑身冷汗津津，从床上坐起来，已经彻底睡不着了。
硬生生熬到八点，她洗漱完去化妆间化妆，遇到了和她共用一个化妆间的苏娅。
她来的比她早一点，妆容已经一大半完成了，她长发被编成小辨，长长的垂落，上面缀满了银色的小铃铛，身上也是各式各样的银色小叶片，一动就叮叮当作响，银蓝色的戏服，充满异域风情，露出一截蜜色的纤细腰身，活生生草原儿女的英姿飒爽。
见到许青栀进来，她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早安。”
许青栀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女二号的对手戏要全部重拍，不过这个角色对苏娅来说基本是本色出演，她特种兵出身，骑马吊威亚这种对一般演员来说需要训练的，她基本是手到擒来。
不知道是有意巴结还是真的演得不错，苏娅的每一场戏都掌声如雷。
上午的最后一场戏。
“咔！”
从马上跳下来，苏娅甩着鞭子走到正要进化妆间卸妆的许青栀面前，笑着问道：“栀栀，我拍得怎么样？”
许青栀对着她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苏娅歪了歪头，“跟你当初一开始拍的时候比呢？”
许青栀微微一愣，然后看向苏娅明艳又带着张扬的脸，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心静气的道：“苏娅，你没必要跟我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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