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看着公孙老鬼，随后又不动声色抬头看了陆之道一眼。
我脚微动，以地面为纸，排出一卦，正是一个天水卦。
风水师之间的交流，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高效。
三言两语说不出的话语，一个卦象就能搞定。
天水卦，亦被叫作讼卦，它也是异卦相叠，主卦是坎卦，卦象是水、是雨；客卦是乾卦，卦象是天。
雨不从天而落，反而从地而出，寓意着天地倒转，彼此反对，定生争讼。
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争论，含诉讼之义。
这也是为什么天水卦又叫做讼卦的原因。
象曰：心中有事事难做，恰是二人争路走，雨下俱是要占先，谁肯让谁走一步。
我排出此卦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和陆之道的想法不同，不可能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他说公孙老鬼是‘小人’，我就相信？
凭什么？他总得拿出确实的证据才能说服我把。
我和陆之道就像是天水卦中所说的，恰是二人争路走，谁肯让谁走一步。
他不解释清楚，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陆之道露出一丝赞赏神色，随后，他快速排出一个解卦。
解卦又叫做雷水卦，
主卦为坎，为水；客卦为震，为雷。
水既能导电，也能解雷。
此卦有双重含义。
象曰：目下月令如过关，千辛万苦受熬煎，时来恰相有人救，任意所为不相干。
陆之道的意思也很明白，他是在告诉我，我已经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此处，他念在我与他都是青囊一脉的传人，再加上他善恶分明，知晓我没有犯过大错，所以想帮我。
让我万不要不识好歹，否则他撒手不管，届时危险来临，追悔莫及。
陆之道这话说的嚣张，但也确有嚣张的本钱。
只是他说自己生前便是青囊一脉传人？这我就要打出疑问了。
因为我们青囊没那么重传承，祖上有几个人都不清楚，在玄门中是个奇葩。
其他玄门大派，每年都会有祭祀祖师爷的日子，在宗门之上，将祖师牌位一一放出，以大礼祭之。偶尔祖师爷在天之灵，也会降下指示，指引宗门事宜。
但我们青囊一脉什么东西都没有，别说是祖师了，就是往上数几代的前辈可能都不知道是谁。
光凭一句话，我不会完全相信陆之道。
我抬头迅速扫了陆之道一眼，虽不确定他是不是我青囊人士。可作为阴司四大判官之一，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在凡俗间也留下了他不少的传说。
不管是从辈分上，还是实力上，他都有资格说出让我不要不识好歹这句话。
我不由皱眉，又在地面上写下一卦。
陆之道瞬间以卦象回应。
短短时间，我和他你来我往，交流的信息比单纯靠言语来得快多了。
但这种方式看似高效，实则相当考验一个风水师卜卦的基本功。
若是一个不小心解错对方卦象含义，会铸成大错。
而且这种交流相当耗费精力。
我却很怡然自得，我对青囊术的上乘之术钻研不多，但论基本功，我还未怕过。
当初在庆泰古镇，梅长空的连续风水比试，都未能让我疲惫，和陆之道的交流简直就是小儿科。
陆之道看我的眼神变了，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后生仔风水造诣这么强。
最后又以卦象交流了一会，陆之道终于服软。
别看我们交流了这么多，但是也不过是搬运了一轮物资的功夫。
陆之道忽然道：“你们四个，过来，本判有话问问你们。”
聂小雨和钱二瘸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精神紧绷，以为这个鬼王判官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我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安分下来。
公孙老鬼眉头一凝，正想说话，也被我拦了下来。
随后，我们跟着陆之道进入了他在此处的帐篷。
方进来，陆之道判官笔一挥，一张玄气组成的大网凭空出现在我们头顶。
聂小雨和钱二瘸子反映迅速，立即祭出玄气，准备迎上去。
我眉头一皱，布下结界，阻止帐篷内的声音传出去，随后快速上前，拦住他们二人。
陆之道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只见到那张大网落在了公孙老鬼头上。
公孙老狗都懵了，他毫无防备，被这张大网罩个正着。
大网蕴含着阴司的神通，公孙老鬼瞬间浑身无力，趴了下来。
我不由暗暗赞叹，这鬼王的实力着实不简单。
公孙老鬼骂道：“你们准备对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陈十三，你快来救我！”
我不发一言，公孙老鬼出现的时机很巧，而且来路不明，经陆之道的点播，我已经心生疑虑。
见我不动，公孙老鬼怒了：“好你个陈十三，吃里扒外？！”
我还是不动，公孙老鬼再骂：“我看你是实力不够，被吓得半死了吧，你们快逃吧，就当老头子牺牲了这条命救了你们。”
激将法？我心中轻笑，但面上还是装作感动的样子，假装要跑：“公孙前辈，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终身难忘，等从这里出去，晚辈一定帮你立碑，每年忌日为你焚香祷告。”
这一下子把公孙老鬼给整不会了，这小东西不按套路出牌啊。
“陈十三，你给我回来！我们青囊一脉何时有过你这种废物！”公孙老鬼大骂。
“我青囊一脉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你爷爷青囊鬼算陈丰是，你应该也是！”公孙老鬼再道。
他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公孙老鬼绝非是突然来到西北鬼市的，他的经历也绝非他说的那样，死后睁眼一看，就来到了西北鬼市。
若是这样，他如何知道我爷爷的事情？
我从未对他说过我爷爷的事，而且民国之后，我爷爷的事情成了玄门禁忌，鲜少有人提及。
爷爷更是隐姓埋名，民国之后就没怎么露面了。
公孙老鬼一个贞观年间的人，突然来到现代的大西北鬼市，还准确说出民国时期便已经销声匿迹的人名。
更奇怪的是，他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他认出我是青囊一脉传人，并不奇怪，但叫出我的名字就诡异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他之前的种种都是在撒谎，都是在骗人！
这老小子，就是想借我们的手，进入峡谷禁地！
我面上装作露出难色，公孙老鬼循循善诱：“十三，对，没错，我们青囊一脉手足同心，你快来救我。”
钱二瘸子和聂小雨被他说动了，投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觉得我太过分。
可他们没注意到，公孙老鬼眼中冒出丝丝红光。
就在此时，我心念微动，下一秒流星剑在手，毫不犹豫一剑刺去。
公孙老鬼猝不及防，登时尸首分离。
钱二瘸子和聂小雨惊道：“你疯了？！这是你们青囊一脉的前辈啊……”
话音未落，他们傻眼了，公孙老鬼尸首分离的时候，一股黑气从断口处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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