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令
第二天一早。
清水正明找到了白南，直接开口。
“少主，今天不用处理家族事务了，你准备一下，收拾收拾东西，下午的时候，我会带着你离开族地。”
白南在心中叹息一声，看来是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少主，这些你不用知道，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你叫我少主，对吗？正明叔叔。”
“对......”
“那么，告诉我吧。”
看着白南坚定的脸庞，清水正明几经犹豫，还是将情况说了出来。
白南二话不说，从自己房间的床头处拿起一张地图，这是他知道家族周围可能有敌人之后朝千佐长老要的，在战争期间，一张地图可太重要了。
将地图放到桌面上，白南用手指着其中一个点，一边说手指也跟着一边动。
“这里是我们的族地，南边不远是战场，情报传递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正明叔叔，你说西竹家调动了四十名忍者过来，我们都知道，四十名忍者很多，那么，调走四十名忍者对于西竹家难道就毫无影响吗？
我们清水与西竹家实力相差不多，正明叔叔，你告诉我，如果对方前线少了四十名忍者，会发生什么？”
清水正明毫不犹豫的开口。
“我们的族人会势如破竹，取得巨大的优势，恐怕接下来只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彻底击破西竹家，打到他们的族地。”
只是，说完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后，清水正明又摇了摇头，继续说着。
“但在那之前，我们族地周边的这四十名忍者，会率先一步，攻破我们的族地，所以，我们必须安排族人撤离，西竹家的人想要拉着我们清水一族一起死，我们当然不可能同意。”
白南的手指在地图上不停的晃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们有四十人，正明叔叔，你确定你亲眼看见了吗？我是指，亲眼看见四十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远远的眺望。”
“当然，我自然不可能犯下被敌人迷惑这种错误。”
清水正明不以为意，他看得出来，这位四少主想要思考出一个破局之法，但他却知道，撤离便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管对面到底耍什么花招，对方都确确实实的拥有四十名忍者盘踞在族地周围，目前的族地无力抵挡这股力量。
唯一的办法，便是撤离，无论西竹家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们都不能拿族地内全部老幼妇孺的性命去赌博。
“前线那边怎么说？”
之前还不确定是否有敌人的时候，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叫前线撤人来防守族地，那样很可能导致前线的战斗陷入劣势，甚至崩溃，毕竟，在不确定是否有敌人的时候，谁知道那是不是对方伪装的假象呢？
现在已经确定了对方派了人过来，自然是可以朝前线求援的，而且，清水的族人可以走直线返回族地，不用像西竹一族的人一样绕大圈，可以很快的赶回来。
清水正明暗中点了点头，这倒是想到点子上了。
“信件已经写好，准备发给前线了，大约四五天后，前线的人就能回到族地，但在这期间，对方肯定会发动进攻，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是得将族地内重要的人撤离。”
白南认为，正明长老他们的安排已经很完善了，该做的都做了，也没有什么漏洞，但他总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漏了什么.....
目光不停的在地图上扫射，白南想找出自己漏了什么，一丝丝灵感从他大脑中窜过，却又偏偏抓不住，让白南有些气恼。
只是，就在这时，白南的目光看到了前线战场的位置，他突然想起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他们是怎么发现敌人的？
是因为前线传来的一封信，说前线战斗的时候发现对面西竹家少了人，有可能是来突袭后方了。
就是因为这一封信，清水一族才发现了敌人。
但是，为什么前线战斗了一个月才发现对方少了人呢？
这不正常！太慢了！
白南将自己这个疑惑告诉了清水正明。
清水正明没什么意外之色，淡淡的开口。
“这其中确实有古怪，前线不该过了一个月才发现对方少人，但少主，我之前也说了，不管里面有什么古怪，现在是确确实实有四十名敌对忍者在家族周围，任何事情，都得为这个让步。”
白南顿时一阵气馁，是啊，这件事里面肯定有古怪，但那又如何？对方已经把刀架在了你脖子上，再大的事情，也得等逃过这一劫之后再想。
白南收回了手指，他也放弃了。
“正明叔叔，守得住吗？”
就算要撤离，也肯定要有人留下防守族地，给撤离的人争取时间，不然，要是没有人拖住敌人，那对于敌人来说，就是一场纯粹的猎杀，绝大多数人都得死在路上。
清水正明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他十分勉强的笑了笑。
“少主，好好准备吧，我们下午就出发。”
没有正面回答白南的问题，白南却已经收到了回答。
“原来如此，那能撤走多少人？”
一阵沉默，然后。
“不知道。”
一句简单的回答，却又让白南的情绪再度低落了一番。
不知道？清水正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身为长老，怎么可能不估算一番能撤走多少人？
不是不知道，恐怕是不愿意说罢了。
毕竟，能撤走的人都是可以活下去的，而撤不走的人......
自然是撤不走了，再也撤不走了。
撤不走的人数，恐怕也不会少到哪去。
“少主，待会我会安排两个人来见你，之后你就会和那两人一起撤离。”
“才两人？”
“分批撤离。”
这样一说，白南就懂了，就算是同一批撤离的人，也不能一起走，不然万一被对方堵住了，那就一个人也跑不掉，分批撤离才是最好的。
还有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是，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人，也可以分开，去做诱饵，保证族内重要之人的安全撤离。
而白南，恐怕走的就是最安全的那条路，会有无数族人成为诱饵，保证他的安全撤离。
“这种事情，开什么玩笑......”
白南闭起眼，有气无力，他并非什么高尚之人，却也没有卑贱到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用他人的死亡为自己续命的地步。
清水正明告退离开了，无论白南怎么想，他身为护佑白南撤离的人都要坚定的将这个计划执行下去。
心中难安？那便难安吧！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千佐叔叔说你是家族的未来，我信了，所以，你的命不再属于你，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最后看一眼白南，清水正明消失在原地。
许久后，白南再度睁开眼，死死的盯着桌面上的地图，他还是有一种感觉，有一种自己漏了什么的感觉。
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这个答案，或许能救下许多族人！
......
一头披至腰间的黑发，嘴角处一道显眼的伤疤，配上精致的脸庞却反而更添一份可爱，十二岁的清水雅子在今天被他父亲告知，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去护卫家族内的族长四子。
这本不算奇怪，十二岁的清水雅子已经上过很多次战场，护卫一个人这种任务，再正常不过，只是，这一次，父亲却让自己带着妹妹一起前往，这个举动，让清水雅子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安，这不像护卫任务，更像避难。
“父亲，我真的需要带着妹妹一起去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也是很强的，父亲，我可以战斗，我不会逃！”
瞎了一只眼的魁梧男人这一次颇为不耐烦，甚至说出了以往他根本不会提起的事情。
“叫你去你就去，雅子，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是吗？怎么，这次打算刺瞎父亲的另一只眼睛吗？”
此话一出，清水雅子还算可爱的小脸刹那间变的惨白无比，她死死的咬着嘴唇。
“父亲，我.....我......对不起......”
男人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他本来打算一辈子也不谈这件事的，他知道这件事对于自己女儿的打击有多大，但这次不同，他没办法，自己的女儿已经起了疑心。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天赋极高，实力就算在整个族内也不算弱，极其重视家人，也毫不畏惧危险，可是，孩子呀，这一次不同，你的这些优点，不该在此刻发挥，你该活下去，所以我留下来了。
“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父亲，那就滚吧，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给我捣乱，快滚。”
他本想在这最后一刻尽可能的温柔的一些，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的语气愈发严厉，愈发暴躁。
他在破坏自己的形象，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暴躁、恶俗的父亲，这样，自己的女儿就不会留念自己，就不会回头，就能......活下去了。
清水雅子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警钟长鸣，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很确信，可是，望着昔日温和的父亲，此刻却一脸暴躁之相，她还能说什么？
“好，父亲。”
嘴唇被咬破，染上淡淡的血色，她牵起妹妹的手，寻着记忆中的路，朝族长之家的方向走去。
......
清水正明从外面带了两个人来到白南的房间，白南没有在意，匆匆看了一眼，就继续专注于桌面上的地图。
“你好，我叫清水雅子。”
“嗯，好。”
“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妹妹，她叫清水弥子。”
“嗯，好。”
清水雅子对于白南的敷衍回答有些恼怒，她现在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家族准备安排族内后辈撤离，可是，眼前这位少主，却对族人看起来毫不在意，盯着地图一直看，是在想从哪条路撤离比较好吗？就如此漠视族人的牺牲吗？！
然而，一想起自己父亲最后的样子，清水雅子就感到一阵无力，或许，漠视人命，一心撤离才是对的。
或许，很多族人都会在不久后消失，但他们，终究能站在族人的尸体上活下去，不是么？
只要活着，就是对的，是吧？
清水雅子只感觉就连呼吸都极度困难，对么？她不知道，她几度想要逃离这里，回到那个熟悉的家，无论如何，共生共死，可父亲暴躁的脸庞又不停的浮现在她脑海，让她连迈出一步都做不到。
她的眼瞳内浮现出迷茫之色，深处夹杂着几缕被死死压抑住的疯狂。
对么......
对的......
“啪！”
白南猛的一拍桌子，满脸欣喜。
“不对！”
他想通了，不用撤离，根本不用撤离！他指着地图上清水一族的北方的一个小点，对着身边的清水雅子开口。
“去帮我把正明长老叫来，就和他说，我们北方的忍者家族，六条家族，他会过来的！”
清水雅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角的猩红消失，白南那句“不对”像是在回答她内心的问题，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待到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的就想问上一句“为什么”。
但看着白南焦急的神色，她抿了抿嘴，一言不发，立马消失。
瞬身术。
不一会后，清水正明来到白南的房间，脸色严肃的开口。
“少主，关于六条家族，你有什么和我说的吗？”
白南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诉说，他知道，自己不用背负族人的死而活下去了。
“正明长老，我们先明确一点，前线的清水族人不可能坑害我们对吧？”
“自然是不可能。”
“那第二点，前线送来的信件，不是他人伪造的对吧？”
“每封信件都会多方核实，战争中伪造信件的行为很正常，我们自有方法应对，我可以告诉你，那封信件不是伪造。”
“既然如此，前线的清水族人不会坑害我们，信件也没出问题，那会不会，事实上，我们清水族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西竹一族少人的情况，然后给我们发来了信件，不过，由于战争多变的特性，我们的族人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清水正明沉吟了一会，然后开口。
“少主，你说的这一切是有可能的，但有一个致命问题，如果我们清水族人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西竹家少人的情况，那西竹家的忍者怎么可能在这个点来到我们面前？
四十人的部队，根本不可能突破我们的前线过来，只能选择绕一个大圈过来，这其中，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清水一族是第一时间发现西竹家少人的，那西竹家的四十人部队，起码要一个月后才能到达这里。”
白南点了点头，笑着开口。
“确实，这就是最大迷惑点啊，但是，正明叔叔，假如西竹家实际上只派了两三个人过来呢？”
清水正明心中一惊，这个看似荒谬的问题，却让他瞬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如果只是两三个人的话，确实有可能躲过我们前线的侦查，走直线直冲我们族地，这样就只需要数天时间就能到达我们这里。”
忍者属于高机动性，高隐蔽性，人太多自然没法躲过侦查，但人少的话，总有机会躲过侦查冲到清水族地的。
当然，正常情况下，两三个忍者敢冲击清水族地，那简直就是找死。
所以......
白南将手放在地图上的清水一族所在地，然后慢慢滑向北方的六条家族。
“西竹家的两三个忍者知道他们来到后方毫无用处，但他们是有计划的，他们带着某些承诺或财宝，跑到六条家族，借了数十名忍者，变换成西竹家的模样。
于是，我们就会发现，当我们收到前线少人的警告时，对方就有一支四十人的部队放在了我们家门口，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西竹族人，只是狐假虎威而已，他们全都是六条家的人！
六条家族与我们清水无仇无怨，他们也有自己的敌人，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招惹我们，所以我敢在此下论，六条家只答应了西竹家狐假虎威的计划，却绝不会主动出手攻击我们！
正明叔叔，我问你，你之前去探查，被发现之后，是不是只有两三个忍者朝你出手？”
清水正明看着侃侃而谈的白南，只觉得此间寂静无比，耳中满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是......”
当初确实只有三个人朝清水正明出手，并且实力都不弱，吓的清水正明赶紧跑路，当初他还以为是其他人追不上他，所以没法出手，现在想来，恐怕是那些人压根就不打算出手。
白南继续点着桌面上的地图。
“西竹家这么做，就是为了吓的我们族地大乱，从而导致我们前线焦躁，试想一下，假如意识到自己后方要被抄家了，同时，得知对面少了四十名忍者，这两个情况相加之下，我们清水一族前线的忍者必然会开始冒进，想要迅速攻破此刻实力薄弱的西竹家，然后回援后方。
可实际上，西竹家根本没少四十人，只不过少了两三人，对于战局影响很小，真正的四十人，还隐藏在战场上的某处！
这种情况下，我们清水族人一旦冒进，那西竹家藏在战场上的四十名忍者，就是一柄足以杀死我们清水一族的利刃！”
一片寂静！
清水雅子不知道前因，但此刻也算是听懂了西竹家的计划，只觉得在深渊处走了一遍，只差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
而清水正明的呼吸则渐渐粗重起来，合理，一切都很合理！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轻易下决定，假如对面那四十人不是六条家的忍者，而是西竹家的忍者，那又该如何？
“少主，你确定吗？”
听到这句话，别说白南，就连清水雅子都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位长老，已经解释的如此清楚，还能不确定？
白南沉默了一会，理解了过来，清水正明在家族里，始终是一个“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他可以帮忙想办法，可以帮忙做事情，但长年累月的“执行者”身份，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决策者”的魄力，他下不了决策。
所以，这句“你确定吗”并非是他不确定，而是他在寻求一个“决策者”。
可是，白南有什么身份来决定这种家族大事呢？他既不是族长，也不是少族长，只是族长之子而已，份量是有，但还远远不够。
一旁的清水雅子张了张口，她此刻也明白了，这里只有“执行者”，少了最重要的“决策者”，她想一口揽下，却又发现，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够格。
明明白南和清水正明就在她面前谈话，她却仿佛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起不到任何作用。
见白南一时没有反应，清水正明咬了咬牙，他也知道白南的身份有些不够，强行让白南决策，对白南而言有害无益，若是没出什么意外那还好，若是出了意外，白南越俎代庖的行为怕是足以让他被逐出家族，自生自灭。
“我们去找千佐叔......”
“不必。”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清水正明就对上了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神，像是大海，无边无际，却又像是高山，不可撼动。
“我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立马停止撤离族人，派人前去通知前线，再派人安抚族人，这些话是我说的，我来承担所有后果，我来解决所有麻烦，以清水白南之名，此刻命令你去执行我的决策。”
清水正明看着那双眼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初清水义远的样子，这个人......这位少主......
不行，这件有害无益的事情，怎么能允许？！
“可是，少主，您还不是少族长，您没有权......”
“我的父亲与我大哥将我留在族地后方，那我便是少族长！直说吧，正明叔叔，就是越俎代庖，我今天也非要定下这件事不可！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浪费了，千佐叔叔不知道在忙什么，找到他需要花多少时间？前线的族人们又有多少时间？
或许下一刻，我们就能收到前线死伤惨重，大败而归的消息，到时，有多少族人需要为此而死？
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所以，抱歉，正明叔叔，我最后再说一遍，以清水白南之名，命令你去执行我的决策，立刻，马上！”
清水正明看着眼前这个仅仅才九岁孩童的眼神，竟是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他叹息一声，却又笑了起来，笑的那么肆意，像是得到了无上至宝，他俯下身，恭恭敬敬。
“正明，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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